1932年1月21日，在陕北榆林省立第三监狱后院的刑场上，一大群荷枪实弹的国民党官兵，押着一位遍体鳞伤的中年汉子来到绞刑架前。这位中年人轻蔑地看了看气势汹汹的匪兵，又抬起头望了望寒风中晃动着毒蛇似的绞绳，冷冷地笑了笑，大义凛然地走上了绞刑架，英勇就义。他就是1927年10月12日清涧起义的主要领导人之一、中共陕北特委的主要负责人——白明善。
（一）
白明善，乳名健儿，又名雷霆，字乐亭，号复。1897年1月27日出生于陕西省清涧县高杰村一个农民家庭。他是明抗清忠烈白慧元第12代孙。远祖族中多名吏、学士，家资颇丰，清末破产。父亲白联芳为穷书生，母亲王氏是村妇。明善幼年时，父早亡，大哥被土匪杀害，孤儿寡母，依靠堂兄抚养。上小学时家中缺衣少粮，他十分珍惜来之不易的读书机会，发愤学习。小学毕业后，他先后在家乡和安定县东区教私塾，诲人不倦，所至有声。1923年初，绥德省立第四师范学校（简称绥师）成立，白明善以陕北23县考生考试第一名的成绩被录取。当时他已是26岁的小伙子，为人正直，处事老练，文思敏捷，善于演讲，在学生中很有威信。那时的绥师校长高竹轩，思想迂腐，抵制和反对新思想新文化，并贪污教学经费。白明善团结一大批进步同学和教师，发起“驱高运动”。他作为学生代表，亲手写了致陕西省教育厅长的一封信，标题《撤换高竹轩，另派贤能任校长》。在学生的强烈要求和社会各界的支持下，同年夏省教育厅免去了高竹轩的校长职务，任命李子洲担任绥师校长。
李子洲是我党早期著名的社会活动家。他上任后，改革教育，选贤任能，辞退守旧落后教员，从北京等地聘请共产党员和进步人士到校执教，使学校面貌焕然一新。在李子洲、王懋廷的培育下，白明善如饥似渴地阅读了《共产党宣言》、《资本论入门》、《向导》、《中国青年》、《政治生活》、《共进》等书刊，带领同学到附近农村、学校宣传马列主义，被誉为“学生领袖”。1924年10月他加入进步团体共进社。学生会成立时，白明善担任主席。在这期间，他积极协助李子洲筹建绥德青年社和陕北青年社，创办了油印刊物《陕北青年》，并担任陕北青年社主要负责人和撰稿人。1924年冬他由李子洲、王懋迁介绍加入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，1925年初转为共产党员。
白明善入党后便积极协助李子洲发展党团组织。1925年初，白明善和王懋迁介绍杜嗣尧入党。
1925年春，中共绥德特别支部成立，特支多次派白明善、王懋廷等到榆林中学发展党团组织，先后吸收王子宜、刘志丹、曹力如等人入团、入党。3月，榆林中学建立了党支部。李象九当连长后，特支派白明善、李瑞阳等人去宜川，在李象九连发展王有才、李瑞成、史唯然、阎红彦、呼延震西等30多人为共产党员，成立了陕北第一个军队支部。1925年前后，白明善还介绍王进丰、雷忠秀、李帮俊、雷万春、王进禄等人加入共产党。1925年6月，绥德团地委成立后白明善任书记。
1925年夏，陕西党组织安排白明善到上海大学深造。著名的共产党人瞿秋白、恽代英等都在该校任教，在他们的培养下，白明善刻苦钻研，马列主义理论水平提高很快。不久，被调到中共中央宣传部发行部工作，负责印刷和发行《马克思主义浅说》、《无产阶级政党之建设》等革命书籍。
1926年8月，党又派白明善到广州黄埔军官学校政治部宣传科工作，负责笔记讲演录和编纂工作，他为吴玉章、罗绮园等同志整理的讲演稿，都在《黄埔日刊》发表。同时他还担任军校第四期政治教官。
1926年秋，冯玉祥在中国共产党的影响帮助下，在绥远五原誓师，成立了国民联军，解除了西安之围。为了加强冯部的政治工作，党组织先后派白明善、刘志丹、唐澍、王尚德等黄埔军校的教官和学生，从广州回到陕西，到冯部工作。白明善被分配到国民联军总部政治部工作，任印刷主任，在魏野畴的领导下参与编辑，负责印刷出版《新国民军报》，宣传北伐。他还参加了陕西省第一次农民协会代表大会。
（二）
1927年7月，白色恐怖笼罩西安。白明善根据省委指示，和中共陕西省委军委书记魏野畴、军委成员唐澍先后秘密离开西安，赴陕北布置军事斗争。他们在清涧县城召开了石谦部队党团组织负责人会议，研究了军事工作。唐澍、白明善留在陕北。白明善任石谦旅中共军支书记，负责该旅的组织发展和宣传教育工作。期间他发展了不少官兵加入共产党。
这年中秋节，陕北军阀井岳秀以祝寿名义，将同情革命的石谦旅长诱骗到榆林杀害。该旅军心浮动，兵怨沸腾。白明善、唐澍根据党的“八七”会议关于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派，实行土地革命的总方针，因势利导，宣传革命，决定以“为石谦旅长报仇”的名义发动武装起义，并向陕西省委作了汇报。在省委主要领导李子洲的指示下，他们在清涧旅部后楼，成立了起义指挥机关——陕北军事委员会，唐澍任书记、李象九、谢子长、白明善等为委员，秘密进行起义前的准备工作。白明善夜以继日地工作，研究部署，起草宣传材料。在起义前夕，他还从绥德、清涧等地动员了一批学生参加部队。10月12日晚，由党领导的清涧起义爆发了，打响了中国北方地区革命武装斗争第一枪。当时，起义官员1000多人，士气高昂，高唱白明善编写的《清涧起义军歌》：“陕北有个害民贼，名叫井岳秀，甘做军阀奴。怂杨衮（井部下团长），杀名流（指西安中山学院院长刘含初），罪属‘莫须有’！……先打高双成，活捉井岳秀，志愿不遂，目的不至，誓死不回头！”在清涧县城贴标语，散传单，割电线，按计划于13日凌晨挥师南下，里应外合，先后攻占了延川、延长、宜川等县城，给陕北国民党反动势力沉重打击。在宜川部队进行了整编，成立了党委和党的前线委员会，白明善任党委书记兼前委书记，李象九、谢子长等人为党委和前委委员。因起义部队内部出现分歧，在宜川遭敌围攻，唐澍、白明善、阎揆要等到韩城，率部再次举行起义，由唐澍、白明善、谢子长、阎揆要、白自强等同志重新成立军委，树起西北工农革命军游击支队的红旗，唐澍任总指挥，白明善任政治委员，谢子长任副总指挥，阎揆要任参谋长，准备到安定、清涧一带开展游击战争。但是，再次攻打宜川失利，在交口镇又遭遇敌军，战斗激烈，白明善腿部中弹受重伤，党组织安排他离开起义军，先后在家乡高杰村、绥德义合霍维德同志家中、汾阳教会医院养伤。在敌人的围剿下，清涧起义于1928年1月失败。
（三）
清涧起义失败后，国民党反动派在陕北残酷镇压革命，查封学校，捣毁农会，到处捕杀共产党员和革命群众。为了进一步贯彻中共中央“八七”会议精神，根据陕西省委指示，于1928年4月在绥德县西川苗家坪（今属子洲）南丰寨古庙秘密召开中共陕北第一次代表大会，选举成立了陕北党团特委。白明善为特邀代表，因养伤没有出席会议，被选为中共陕北特委候补委员，兼任绥德县委书记。
绥德西川有2000多名盐炭工人，是县委工作的重点对象。白明善以小学教师的身份作掩护，在周家崄秘密进行党的工作。绥德团县委书记马文瑞等都以冬学学生的身份，进行革命活动。他所办的冬学实际上成县委指挥战斗中心。他经常深入到三皇峁、姜家崖、马蹄沟一带的工棚中，调查工人现状，了解党的工作，宣传革命道理。先后介绍马文瑞等10多名同志加入共产党，建立和发展了党团组织，领导工人同盐厂主的和警察进行斗争。在农村，他领导贫苦农民进行“抗租、抗债、抗粮、抗税、抗捐”斗争，反抗官府和地主豪绅的剥削压迫。
1928年腊月，中共陕北特委从清涧折家坪转移到老君殿，白明善参加特委工作，担任宣传委员，兼任米脂县委书记。
1929年，中共陕北特委在绥德张家岔（今属子洲县）召开特委扩大会议。白明善参加了会议，被选为特委执委和常委，任组织委员，仍兼任米脂县委书记和米脂三民二中党支部书记。
他采用群众喜闻乐见、通俗易懂的语言和形式，编写秧歌、对联、民谣和革命“三字经”，宣传革命，唤醒民众。比如他编写的“三字经”，共200多行，开头是“人之初，本自由，都平等，是一流。私有制，坏大同，从此后，阶级分。奴隶主，最残酷，看奴隶，如马牛……”。他还编写了许多新春联，如“东风吹彻三冬雪，曙光普照四野红”、“糠菜渡荒辞旧岁，工农携手贺新年”等。这种通俗易懂的教材，曾在陕北农村广泛流传，启发了无数农民的觉悟，使他们走上革命道路。他曾组织灾民进行反饥饿斗争，并组织三民二中的师生进行支援。井岳秀闻讯派来一营官兵，包围了二中，白明善和米脂县委的同志决定，领导学校师生同敌人进行一场面对面的斗争。他们将全校师生紧急集合，派部分师生做士兵的工作，将大部分师生组织起来，游行示威抗议，到县府找县长张仲瑜进行说理斗争，迫使军队撤离学校，使斗争取得胜利。
这次斗争胜利了，井岳秀要派兵封闭米脂二中。当时的陕北特委代理书记杨国栋思想右倾，工作消极，作风恶劣，放弃对饥民运动和学生运动的领导。明善和特委的同志多次谈心规劝，杨不听，甚至动手打同志。1929年4、5月间，陕北特委扩大会议在榆林红石峡召开，批判杨国栋的右倾错误，讨论武装斗争和特委工作。参加会议的有杨国栋、白明善、刘澜涛、冯文江、刘志丹、贾拓夫、霍世杰等10多人，为了便于纠正杨国栋的错误，与会同志公推白明善主持特委扩大会议。白明善面对严重的形势，挺身而出，以坚定立场，巧妙的斗争艺术，领导同志们对杨国栋的错误进行了严肃批判和斗争。会议改造了特委机关，选举白明善同志任陕北特委书记兼府谷县委书记，选举刘志丹同志任特委军委书记，建议省委撤消杨的职务，派杨去搞军运工作。会议认为武装斗争应加强，形式可以有红色的、白色的、灰色的三种。“红”指的是组织工农武装；“白”指的是派人去做争取白军的工作；“灰”指的是派人去做土匪的工作。红石峡会议，扭转了消极等待、右倾投降的错误，加强了党对武装斗争和灾民斗争的领导，是陕北党史上的一次十分重要会议，白明善同志发挥了领导与组织作用。
在当时严重的白色恐怖下，原先革命的同志有的被捕，有的被杀，有的逃跑，有的灰心，有的叛变。但白明善同志革命立场坚定，信念毫不动摇，他曾对好友杜少勋（杜嗣尧）说：“陕北共产党，丢下我一个，我还是同样的干。革命是我今生唯一的职业，献身革命，我要做到死而后已，你是我的好友，你会同情吧！马克思主义是我灵魂的归宿啊！朋友，最后胜利是我们的！”
（四）
1930年春，白明善身体有病，回到家乡清涧高杰村，边养病边做党的秘密工作。他与当地党组织的负责人白振纪经常联系，研究工作，经常到本村的清涧第二高小做宣传工作，发动群众、教育青年。谢子长、刘澜涛、阎红彦、白雪山、赵通儒等同志，都先后到高杰村，与白明善秘密接头，研究工作。
1930年秋，白明善奉命赴天津、北平，在河北省委从事党的秘密工作。
1931年元宵节后，白明善来到清涧县城亲戚家中。由于叛徒告密，在清涧县城被捕。县长郭建封用县教育局长职位引诱白明善，遭到严词拒绝。敌人当堂毒打，明善嬉笑怒骂，奚落狗官，使他们无计可施，派一连士兵将白明善解押到榆林。
为了镇压共产党的革命活动，国民党榆林县党部、敌86师军法处和陕西省高等法院第二法院，组织军法会审处，专门审讯、摧残政治犯。国民党陕西省党部巡视员宋志先和榆林县党部书记孙士英亲自审问。他们得意忘形，以为抓到“共产党要犯”就能彻底破坏陕北特委和陕北党组织。
在敌人的法庭上，白明善正大光明地承认，自己是共产党员，信仰共产主义，其他情况一概不说。敌人妄图用金钱、地位来拉拢，用中学校长职位来引诱，都被白明善当场严词拒绝。敌人又派叛徒杨璞等人到狱中劝降，均遭到白明善的严厉痛骂，他怒斥叛徒：“没有骨头，出卖同志。出卖灵魂，是断了脊梁的癞皮狗。”并嘲讽叛徒说：“你们妄图在我身上发财，你们认错人了，我身上没有油水可捞！”他向敌人明确表示：“头可断，血可流，共产党的气节不可丢！”
党组织通过关系派人到狱中探望白明善，他坚定地表示：“决不向敌人屈服，决不暴露一个同志，决不出卖党的机密，死活我一个人顶着”。他这种坚强不屈，宁肯牺牲自己也要保存组织和同志的的精神，使同志们深受感动。
敌人阴谋脆计破产后，立即对他施以酷刑逼供。打手板，皮鞭抽，杠子压，跪火绳，上老虎凳，灌辣椒水，白明善毫不屈服，不暴露党的任何机密。国民党特务头子气急败坏，喝令给白明善指甲缝里钉竹签子，白明善心痛如裂，满头大汗，但他咬紧牙关，不招供。钉竹签，鲜血溅到墙壁上，惨不忍睹。硬汉受酷刑，狱卒怕得都低下头，闭上了眼，连敌军法处姓贺的法官也心悸胆颤，无法审问。他后来辞职不干，曾对人说：“共产党人是好样的，了不起，我从没见过这么硬的汉子！”敌法庭判了他7年有期徒刑，关押在榆林第三监狱。
为了镇压陕北的革命斗争，国民党陕西省党部下令杀害白明善。在绞刑架前，特务头子宋志先宣读了西安的密令，恶狠狠地劝白明善投降。装腔作势的国民党特派员说：“白先生，你看看，绞刑架就在你面前，你若供出共产党的组织，马上升官发财，若还不招供，马上就上绞刑！”白明善哈哈一笑说：“宋志先，皮鞭、竹签子、老虎凳，你们全用过了，不行；今天，你们又想用绞刑架屈服共产党人，同样的，不行！”宋志先以怒遮羞大声吼道：“死在眼前，你还敢这么硬？”白明善说：“吼什么？任你们上刑，我没有骨头就不干这事”！“杀我白明善不算什么，共产党人是杀不完的！”便走上绞刑架，从容就义。绞索越拉越紧，白明善渐渐地窒息、昏迷。敌人不甘心失败，又下令把他从绞刑架上放下来，泼了一桶冷水。白明善苏醒了，他挣扎着站起来，平静地回答：“你们可以绞死我，杀死我，你们却无法找到我们党的机密。”敌人又把白明善拉上绞架，白明善回答是：“中国共产党万岁！”遂英勇就义。时年36岁。
白明善同志英勇地牺牲了，他三上绞架，铁骨铮铮，威武不屈，视死如归，树立了共产党人的高大形象。1945年在党的“七大”会议上，追悼死难烈士时，他的英名刊印在《中国共产党死难烈士英名册》上。全国解放后，人民法院审判了出卖白明善同志的叛徒。白明善的伟大业绩、高尚品德、革命精神和英雄事迹一直在陕北人民中流传。1985年，为了缅怀先烈，教育后代，陕西省民政厅拨专款在他的家乡高杰村修建了白明善烈士陵园，永久纪念他。同年10月15日中共榆林地委、榆林地区行政公署在清涧举行了白明善烈士陵园落成典礼。党和国家领导人习仲勋、刘澜涛、马文瑞及阎揆要、张秀山、郭洪涛、崔田民、白如冰、白栋材、赵苍璧、乔明甫、张达志、刘景范、贺晋年、吴岱峰、李赤然、白向银、魏传统、白寿康、郭步岳、王金璋、刘英勇、惠世恭、杨和亭、薛兰斌、李瑞阳、马兆祥等领导同志纷纷为他题词，并勒碑陈列在白明善烈士陵园。1985年9月，中共陕西省委书记马文瑞为他撰写了《国庆前夕话英烈——怀念白明善同志》一文，在陕西省革命烈士事迹编纂委员会《革命英烈》刊出。中共山东省委第一书记白如冰为他撰写了《回忆我的革命引路人白明善烈士》纪念文章，北京市政协副主席郭步岳为他撰写了《我的良师和益友》纪念文章，南京空军政委李赤然为他撰写了《共产主义者的光辉典范》纪念文章，少将白寿康及白炳勋、王化平等都为他撰写了纪念文章，在《革命英烈》上发表。1988年《横眉冷对绞刑架》入编《解放军烈士传》第一集。1994年《学生领袖革命楷模》入编《师范群英光耀中华》。1997年10月纪念清涧起义70周年暨白明善烈士诞辰100周年，全国政协副主席马文瑞同志为白明善烈士撰写了《高风亮节照千秋》纪念文章，在《陕西日报》上发表。他的传记被收入《中共党史人物传》，而永载史册。
白明善同志是忠诚的共产主义战士，是中国共产党的早期优秀党员。他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，战斗的一生。他是陕北绥德师范的学生领袖，是黄埔军校的政工干部，是中国北方地区最早武装起义——清涧起义的主要领导人之一，是中共陕北特委的主要负责人之一。他赤胆忠心，艰苦奋斗，出生入死，赴汤蹈火，为宣传马列主义，为发展党团组织，为组织武装斗争，无私无畏地贡献了毕生的精力和智慧。他的高风亮节，足以为人师表，他的英雄事迹，将永为后人所怀念。正如原江西省委第一书记白栋材1985年为他所写的诗：
青松俯首花含泪，故里遥瞻烈士碑。
忆昔门墙常启迪，看今祖国正腾飞。
功镌青史豺狼惧，血染丹霞岱岳岿。
凛然忠魂昭铁骨，千秋长伴大名垂。
来源：清涧县人民政府网